17家Biotech盈利启示录
2024年上半年,港股、上交所科创板、深交所创业板中,17家Biotech实现盈利。
注:
1)按照营业收入排序;
(2)A股企业净利润按“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计,港股企业净利润按“期内溢利”计;
(3)净利润同比增减为“/”,代表去年同期未盈利。
17家Biotech,各有自己的盈利之道。这不仅为其他创新药企业提供借鉴,也在整体上反映出国内创新药产业的种种新信号:
一方面,BD热潮开始由研发转向商业化,而这一波的特点,是创新药企们开始授权产品的国内商业化权益,似乎更加安于Biotech的本分。
另一方面,一众创新药企凭借一款Me-Better或生物类似药引爆市场、打响名号,重申创新药的成功不仅在于技术领先,也在于精准的市场洞察。
不过,即便是目前盈利的创新药企,大多也依赖单一产品。如何找到下一个“大单品”,创造可持续的增长曲线,仍需创新药企们探索自己的路。
BD的火,从研发烧到商业化
今年上半年盈利的17家Biotech中,7家依靠BD合作收入实现盈利。
其中,和铂医药近两年主打资产和平台合作,上半年收入约1.66亿元,主要来自旗下诺纳生物与阿斯利康就临床前单克隆抗体项目达成合作,收取分子许可费、研究服务费及技术许可费。科伦博泰和百利天恒先前分别和默沙东、BMS达成重磅交易,今年凭借BD首付款或里程碑款“上岸”。
从2022年开始,行业遇冷、IPO收紧,Biotech积极BD“续命”,佼佼者凭借合作收入由亏转盈,已不稀奇。眼下更有趣的信号是,BD的火,从研发烧到了商业化。
今年上半年,亚盛医药宣布将耐立克®(奥雷巴替尼)的中国外全球开发及商业化权利授权给武田,为中国创新药BD潮再添一把火。根据协议,亚盛医药将获得最高12亿美元的选择权行权费和额外的潜在里程碑款,以及年销售额两位数百分比的销售分成。
半年报显示,亚盛医药已收到武田支付的1亿美元(约7.2亿元人民币)选择权付款,加上上半年1.13亿元的销售收入,共实现收入8.24亿元人民币,净利润1.63亿元,首度扭亏为盈。
热潮之下,暗藏的趋势是,Biotech们开始授出产品的国内商业化权益,探索以销售分成养研发、“躺着”赚钱的模式。
2023年12月,和誉医药宣布,将其自主研发的CSF-1R小分子抑制剂Pimicotinib(ABSK021)在中国就所有适应症进行商业化的权利转让给德国默克。和誉只保留了对Pimicotinib的独家开发权,后续默克还可以有条件获得Pimicotinib的全球商业化权利,以及在特定条件下联合开发Pimicotinib其它适应症的权利。
根据协议,和誉医药在今年上半年收到了默克的7000万美元(近5亿元人民币)的首付款,盈利2.07亿元,后续还可能获得总额高达6亿美元的行权费和里程碑付款。
更长远、更重要的或许是两位数百分比的销售提成。如创始人兼CEO徐耀昌博士所说,这次合作“为今后公司管线的商业化路径提供了新的模式”。
已有商业化产品的基石药业,在这条路上的探索小有成效。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上半年,基石药业先后将普吉华®(普拉替尼)和泰吉华®(阿伐替尼)在中国大陆的独家商业化推广权分别授权给艾力斯和恒瑞医药;另外将舒格利单抗在瑞士和18个中东欧国家的商业化权利授予给欧洲医药公司Ewopharma AG。
这一系列“瘦身”的结果是,基石药业上半年收入2.54亿元,其中普拉替尼和阿伐替尼销售收入约1.18亿元,授权费收入1.23亿元,舒格利单抗特许权使用费收入约1,330万元。半年报特别说明:授权费收入增加的1.23亿元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药品销售收入减少的1.29亿元。
和黄医药最早尝试这种模式。2024年上半年,和黄医药总收入3.06亿美元,其中4款肿瘤/免疫创新药综合收入1.69亿美元(呋喹替尼海外商品名为FRUZAQLA®,中国商品名为爱优特®)。
这部分收入大多并非直接的药品销售额,而是负责商业化的合作MNC支付的药品供应和特许权使用费等——目前,FRUZAQLA®、爱优特®、沃瑞沙®的商业化权益分别由武田、礼来、阿斯利康享有。
但是,这种看似轻松的模式,是否能够支持Biotech持续盈利、投入研发,还不能确定。
和黄医药和基石药业都在2024年半年报中提到,报告期内能够盈利,关键还是在于控制成本方面的努力,尤其是减少研发开支。
和黄医药上半年对中国境外的管线产品进行战略有限排序,研发开支减少34%至9530万美元。基石药业在去年减员后,第三方合约成本和雇员成本减少,研发开支减少约65%至6620万元,行政开支、销售及市场推广开支也同步缩减约50%。
靠Me-Better盈利,运气还是功夫?
当新生代Biotech为商业化或焦头烂额,或敬而远之时,早一代的本土Biotech已经有人上岸。
令人意外的是,5家凭借商业化战绩打响名号的Biotech——复宏汉霖、艾力斯、神州细胞、博安生物、上海谊众,都是凭借一款Me-Better或者生物类似药,开启盈利的正向循环。
尤其是复宏汉霖的汉曲优®(曲妥珠单抗)、神州细胞的安佳因®(重组凝血八因子)、艾力斯的艾弗沙®(伏美替尼),先后闯过“十亿元销售额”大关,且都在进入医保后仍然保持强劲增长势头,在商业化的第1~3个完整销售年度以一己之力带动公司盈利。
细看这三款“非1类新药”,其商业化成功都包含几个关键要素:大品种市场、满足市场需求的独有优势、“聪明”的定价。
艾弗沙®是“水大鱼大”的代表。
2021年3月,艾弗沙®成为国内第三个获批上市的第三代EGFR抑制剂,与泰瑞沙®(奥希替尼)、阿美乐®(阿美替尼)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尽管阿美乐®和艾弗沙®都是泰瑞沙®的改良新药,但背靠NSCLC这一大癌种,这两个上市速度领先的产品也分到了一定的市场份额。2022年,泰瑞沙®、阿美乐®、艾弗沙®的国内销售额分别为43亿元、24亿元、7.9亿元。
除了进度相对领先,艾弗沙®也在疗效上独具优势。一方面,艾弗沙®的改良设计使其能够更好地跨血脑屏障,“脑转强效”是其主推的特点之一;另一方面,艾弗沙®是第三代EGFR抑制剂一线治疗中,首个PFS超越20个月的产品。
抢先占领市场位置、积极发挥产品优势,这两点让艾弗沙®在2023年一线及二线适应症均纳入医保后迅速放量,营业收入超20亿元,同比增长155%,净利润6.44亿元,同比增长近4倍,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更同比大增超6倍。
汉曲优®和安佳因®分别是生物类似药和生物制品,本身与已上市药品区别不大,更需要在市场策略上“做文章”。
作为国内首款国产曲妥珠单抗,汉曲优®将先发优势和相应的议价优势发挥到极致。
汉曲优®于2020年8月获批上市,涵盖原研药赫赛汀®在中国已获批的所有适应症,上市后自动纳入医保。据医药魔方PharmaGo数据库,直到2023年,其他4家国内药企的曲妥珠单抗生物类似药才陆续获批上市。
同时,汉曲优®从中国患者的临床使用出发,推出了150mg和60mg两种规格,相较于赫赛汀®更符合中国患者的体重区间和用药剂量,免去了余液保存和药液过期的问题。
相对宽松的竞争、同等的质量、更符合国内患者需求的产品设计,让复宏汉霖就汉曲优®享有与原研药相当的定价和议价权,为产品盈利打下价格基础。
2020年汉曲优®上市时,赫赛汀®纳入医保后价格为5500元~7270元/支(440mg),上海医保报销后个人自负价格约2000元~3000元/支,汉曲优的定价为1688元/支(150mg),个人自负价格670/支。虽然汉曲优®单支价格低,但计算下来,与低价赫赛汀®每mg价差不足1元。
神州细胞的优势,与其说是安佳因®“国产首个重组人凝血八因子”的名号,不如说是稳定的高产能,及其带来的成本与价格优势——这也是神州细胞创立之初瞄准的国内患者用药需求。
据公开资料,神州细胞创始人谢良志博士深谙大分子药物开发制备工艺,博士期间专研动物细胞培养工艺和控制技术。他在美国默克公司期间领导开发的腺病毒载体艾滋病疫苗工艺,目前仍是人用活病毒疫苗全球规模最大的细胞培养和病毒生产工艺,在2000L规模下实现cGMP生产,工艺验证能够放大到15000升。
谢良志2002年创立神州细胞,2008年开始研发重组人凝血八因子,但没有选择做fast-follow,而是用了十四年的时间突破生产工艺和产能上的瓶颈。
神州细胞曾在2023年年报中表示,重组八因子是国际上公认最难生产的生物药之一,公司进行了重大工艺革新,一条生产线的设计产量可达100亿国际单位(IU),接近全球数十厂家产量总和。当年,安佳因®毛利率高达97%。
稳定的产能不仅能满足供给需求,更带来成本优势,允许神州细胞以较低的价格销售安佳因®,进一步增强市场竞争力。两相发力,安佳因®2021年上市后销量不断提升,2023年跃居同类产品市场占有率第一,至2024年上半年助力神州细胞扭亏为盈。
寻找下一个增长点
商业化首战胜利之后,所有依靠一款“大单品”起家的Biotech,都需要考虑一个问题:如何找到下一个“潜力股”。
从几家科创板或创业板Biotech前辈的经验来看,不外乎两个方法:其一,延长核心产品的生命周期;其二,开掘其他有潜力的产品线。
不过,患者的规模、疾病能否治愈决定着产品的“天花板”,以及企业的竞争策略。尤其在感染性疾病领域,药物效果越好,药品市场越小,而当疾病被治愈,企业就不得不开掘第二增长曲线。
今年上半年盈利的科创板Biotech中,特宝生物和凯因科技分别是乙肝和丙肝治疗领域的“霸主”。特宝生物的核心产品是派格宾®(聚乙二醇干扰素α-2b注射液),目前是慢性乙型肝炎抗病毒治疗一线用药,2023年单品营业收入17.89亿元,同比增长54.21%,对公司总营收的贡献率超过85%。
随着乙肝治疗进入“治愈时代”,特宝生物也在拓展派格宾®的临床适用和生命周期,开展了派格宾®联合核苷(酸)类似物用于临床治愈成人慢性乙型肝炎的临床试验,这是业内首个以临床治愈为目的的长效干扰素注册临床试验,目前已完成临床研究工作,上市许可申请已在今年3月得到受理。
凯因科技则是国内首家成功开发出丙肝高治愈率泛基因型口服药物的企业,核心产品盐酸可洛派韦胶囊(凯力唯®)可覆盖中国丙型肝炎所有主要基因型,实现97%的高治愈率。但也因此,凯因科技不得不将下一步发展押在“治愈乙肝”上,可以预见,它将面临来自特宝生物的强力竞争。
而在肿瘤、自免、中枢神经系统疾病等其他“天花板”极高的领域,企业生存空间大,竞争也更激烈,问题的本质就更为复杂,那就是如何从技术前沿的“弄潮儿”,一步步成为抗周期的Pharma,长期生存发展。
就此,贝达药业和艾力斯提供了一种思路:以大单品起家,走出亏损泥沼后,以相对充裕的现金流和成熟的商业化能力引进、补充管线,搭建产品组合,跃向Biopharma。
艾力斯依然坚持“小而美”的风格,定位于“非小细胞癌肺癌靶向药领域领先的创新药企业”,围绕非小细胞肺癌中常见的驱动基因靶点,一方面自研管线,如KRAS G12D选择性抑制剂AST2169,目前已进入临床I期研究的,另一方面“搜罗”相关的成熟管线或产品,比如去年11月取得基石药业普吉华®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独家商业化推广权,在这一领域搭建起了临床前到上市全生命周期的产品组合。
资历更老的贝达药业,转型的步伐迈得更大。贝达药业目前上市的5款产品中,仅一代EGFR抑制剂凯美纳®(埃克替尼)为原研药品,其他四款都是通过战略合作引进,管线布局也开始向肺癌外领域扩张。
2024年上半年,贝达药业5款产品营业收入15.01亿元,同比增长14.22%;归母净利润2.24亿元,同比增长51%。
净利润大幅增长的背后,贝达药业在今年上半年经历了一次转舵。据经济观察报报道,2024年3月,贝达药业开启上市以来最大规模的一轮减员,研发部门减员比例约60%。
与此同时,贝达药业过去一年战略合作不断:5月,从纳斯达克上市Biotech C4 Therapeutics引进变构BiDAC™降解剂CFT8919,作为自身继一代、三代、四代小分子及EGFR/cMET双抗后,在EGFR通路布局的另一重要补充;12月,以2,500万元从天广实手中买断贝安汀®的全部销售提成费;今年9月,官宣独家经销禾元生物的植物源重组人血清白蛋白注射液……
不难看出,贝达药业曾经的“三驾马车”——自主研发、战略合作、市场销售,正在变成“并驾齐驱”,项目引进的战略合作成为研发主力,市场销售的重要性更加凸显。
不论有无商业化产品,当下的中国Biotech,似乎都在“舍”与“得”的缝隙中寻找生机。下一个大单品将从何处诞生?谁能抢先蹚出一条适合中国创新药生态的可持续发展之路?我们将持续关注中国创新药商业化进程,寻找答案。
医药魔方
邵丽竹
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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