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赵铠还会时常想起他刚入职时的那个场景……
1954年,24岁的赵铠毕业于复旦大学生物系。刚分配到单位,赵铠就被领导叫了过去。“你在痘苗室工作,但学的是生物,需要补上传染病学这一课。”时任牛痘疫苗学习班班主任朱既明对他严肃地说。
在朱既明看来,赵铠需要先从实验室研究做起。赵铠接受的第一项任务,是做牛痘苗石炭酸除菌效果的实验。新中国成立之后,天花是我国消灭的第一个烈性传染病,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研发牛痘疫苗。
培育牛痘疫苗需要耗费很大的体力。“先用肥皂给牛洗澡,每头牛要清洗七八遍,剃毛之后,在手术台上实施种痘、护理和刮痘等操作。”赵铠回忆,整个过程暴露在空气中,不可避免地存在杂菌污染,导致接种时发生不良反应。无论是用石炭酸处理,还是用传统的乙醚消毒方法,都无法获得无菌的牛痘苗。
既然传统方法走不通,赵铠开始尝试另辟蹊径。“如果种牛痘苗不用牛,改用鸡胚,是否就能很好地解决无菌问题呢?”这个设想一提出,引起了不少质疑。赵铠顾不上这些质疑,一头扎进研究之中……
如何在鸡胚中制成人工气室,如何接种和收取绒毛尿囊膜……看到赵铠遇到了困难,朱既明主动前来帮忙。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鸡胚培养做痘苗的实验之路由此打开。
“做事一定要坚持到底,才能有所收获。”经过几年的刻苦研究,赵铠不断进行技术改良,终于研制出细胞培养痘苗,免疫效果和牛痘苗相当。1969年,这项技术在全国推广应用。这项技术不仅使痘苗不含杂菌,还节约了农业畜力,间接地支持了农业生产。
随着1977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最后一例天花被消灭,相关疫苗也不再生产了。赵铠开始主动为自己找新项目……
当时,风疹广泛传播,而我国风疹疫苗研究还是一片空白。虽然不知会遇到什么困难,但赵铠只有一个选择——正面迎接挑战。
在早期研究中,没有测定风疹病毒效价的兔肾传代细胞(RK13细胞)。翻阅大量参考资料后,赵铠突然想到:能不能用接种新城鸡瘟弱毒的干扰实验来测定风疹病毒?
有了新的研究思路,关键在于如何实现。疫苗研发时,曾采用原代兔胚细胞,后改用人二倍体细胞。赵铠采用低温减毒的方法确保毒株的安全性,二倍体细胞培养风疹病毒的实验温度由34摄氏度降为30摄氏度,终于获得风疹病毒减毒株BRD—2,临床研究证明该毒株免疫原性良好、反应原性低、无传播性。
研发的疫苗究竟有没有免疫效果?接着,赵铠带着团队开展疫苗临床试验……
为确保临床有效性,相关实验做了很多次,充分证明:以BRD—2减毒株制备的风疹疫苗安全有效。1990年,冻干疫苗制成,经新药审评获得有4年保护期的新药证书。
“做科研常会遇到很多未知的领域,需要有探索精神。如果只做简单的事情,就不会有大的科学突破。”回忆起那段时光,赵铠感慨地说。
一份发黄的调查报告一直陪伴着赵铠,让他一次次不畏艰难,勇往直前……
时隔多年,报告上的文字已经分辨不清了,赵铠把重点内容誊抄下来。1980年,6位医卫界全国政协委员联合提交了“关于肝炎问题的调查报告”。当时,很多人呼吁推广接种疫苗,及早有效地控制乙型肝炎传播。
“六五”计划期间,血源乙肝疫苗研究被列为国家科技攻关重点项目。有关部门希望在5年内能够拿出成果,任务重、时间紧、压力大。这副重担交给了当时正在进行风疹疫苗研究的赵铠。
“有压力是好事,有压力才能更有动力。”赵铠说,他以高滴度乙肝表面抗原血浆为原料搞研发,做出了血源乙肝疫苗。1985年,该疫苗通过了国家鉴定和验收,获得新药证书。
“取得了成果,也不能有歇歇脚的想法。搞生物制品的人总是在不断否定自己。”赵铠笑言,他预见到血源乙肝疫苗只是一种过渡性疫苗,并非长远之计。为此,他创造性地提出“乙肝基因工程疫苗(痘苗表达)”的研究。
又经过几年攻关,重组痘苗乙肝疫苗研究获得成功,但又遇到了难以规模化生产、无法满足社会需求等问题。出路在哪里?赵铠放眼世界,建议引进国外重组酵母乙肝疫苗的工业化生产技术,并做好本土转化。
“引进先进技术,是在为我们自己争取时间,也是对我们生产能力的考验。”在赵铠和团队的推动下,我国疫苗生产实现了升级换代,乙肝疫苗纯度达到99%以上。近20年来,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累计生产了2亿多人份乙肝疫苗。
“要研发联合疫苗”“不仅有预防性疫苗,还有治疗性疫苗”……采访接近尾声,赵铠仍谈兴正浓:“做了一辈子,我拼尽了全力,还要继续做下去。”
内容来源:人民日报
责任编辑:胡静 审核人: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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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卞强、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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