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中山肿瘤没死过人吗?看死了人是因为多点执业吗?”安徽济民肿瘤医院院长刘爱国如是说(喊)道。

看官别怕，这并不是刘爱国院长要代表民营肿瘤医院和中山大学肿瘤医院掐一架，这只是第24届全国肿瘤医院管理学术研讨会上，“医生多点执业利与弊”辩论赛上的一个小插曲。

注意，辩论赛中的观点不代表嘉宾个人观点哟~

正方观点：多点执业利大于弊;

反方观点：多点执业弊大于利。

正方辩手：

刘爱国 安徽济民肿瘤医院院长

于 莺 美中宜和医疗集团综合门诊中心CEO

反方辩手：

钱朝南 中山大学肿瘤医院副院长

陈 明 浙江省肿瘤医院副院长

点评嘉宾：

高解春 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所长

赵 平 中国医院协会肿瘤医院管理分会主任委员

新疆太大，没法多点执业

【反方】钱朝南：让优质医疗资源造福更多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政府用多点执业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是错误的。政府应该把公立医院对口帮扶的平台建立起来，把远程会诊系统建立起来，省得医生每天在路上奔波。中山大学肿瘤医院对口帮扶5省11家医院，都是边远贫困地区的医院，这才是真正的优质医疗资源共享。远的不说，一旦像泰国那样开放医师多点执业，最优秀的医生将不是去边远贫困地区，而是去了大城市大医院。

【正方】刘爱国：远程医疗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远程会诊只是多点执业的一种形式而已。我问问你们三位大院长，你们的专家周末都在干什么，是不是在通过远程会诊解决病人的需求呢?

【反方】陈明：医师多点执业适合新疆这种幅员辽阔的地方吗?几天才能打个来回?

“你们中山肿瘤没死过人吗?看死人了是因为多点执业吗?”

【反方】钱朝南：正是因为国家，特别是广东省，没有把远程会诊系统建立起来，专家周末只能偷偷摸摸地去打工，偷偷摸摸地做手术。出了事情还要我们担责任，出了问题要扣大家的奖金。偷偷摸摸多点执业是有医疗安全风险的，谁来担?

【正方】刘爱国：我就问一句，你们中山肿瘤没死过人吗，看死了人是因为多点执业吗?这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医疗事故或者医疗差错在全世界所有医院都会发生。出了事情是医疗管理的问题，是技术水平的问题，跟多点执业有什么关系?

【反方】陈明：我方反对这个观点。医疗安全涉及多方，一个高明的外科医生在协和医院的手术室和麻醉科配合下做手术是一回事，跑到下面县医院，在当地的麻醉师和手术室的条件下做手术是另一回事。公立医院没有死人吗?有!公立医院没有赔款吗?有!但如果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不合时宜地实施多点执业，有可能赔得更多、死得更多。

【正方】于莺：正因为各家医院的教授周末要“开飞刀”，可能出现手术风险，才需要多点执业的法律来保障患者的医疗安全。再说了，我们不能因为偏远山区的人不知道法律是什么，就说律师不可以多点执业，这逻辑不通啊。

医生出去多点执业赚外块了，护士可不可以?

【反方】钱朝南：什么是公平?一家公立医院有很多专家教授，也有很多高级人才，假如开放医师多点执业，护士开不开放，工程师开不开放，经济师开不开放?如果你开放了医生，可以拿外块，整家医院立刻人心浮动，“为什么他可以拿而我不可以拿?”院内公平性做不好，很难服务于现阶段的病人。

另外，肿瘤不是一般的小病，肿瘤是要死人的。肿瘤的治疗需要一个团队，而不仅仅是一个人。你把人拉出去了，但没有好团队，治疗质量一定会打折扣。

【正方】于莺：这里我也谈一下公平性的问题。医疗本身是每一个人的权利，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权利得到保障了吗?在当前体制下，在公立医院里，医生和患者的权利谁来维护，谁来保障?有位哲学家曾经说过，“商业是最大的公益化。”每个人，包括医生、护士、病人、医院的领导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是人的本性。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要因此反对多点执业。虽然现在医师多点执业的配套政策没有跟上，但在没有实践的基础上，谁能说好，谁能说不好?

保姆到隔壁家做钟点工要和东家商量，居委会再鼓励也没用

【点评】高解春：关于多点执业，我的观点是大势所趋，但是现在好事没干好。好事干好了，就是利大于弊;好事没干好，就是弊大于利。

若要形成医师多点执业的格局，必须要有很多非营利性医院、非公立医院的崛起。中国的现状是，50多年公立医院一统天下，使得最优秀的医学人才都聚集在公立医院。现在反对医师多点执业的是一部分政府人员和一部分院长。院长反对的理由很简单，本来市场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来瓜分;本来人才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来瓜分。凭什么我的医生为你服务，风险由我来承担?

这是中国特色，因为中国的医生都是单位人。我举个例子，我家有个24小时住家保姆，现在这个住家保姆告诉我，每个星期三下午到隔壁家去做。请问你是东家你怎么想?现在东家就是院长，院长就要动脑筋，你要出去可以，我就减你的薪。所以大家想一想，原因在哪里?如何使多点执业的医生变成钟点工?钟点工就是我们讲的社会人。

现在政府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居委会主任。保姆要出去打工，东家不同意，居委会主任到处宣传，保姆是可以自由打工的，不要睬东家。东家的政策只能是天天看住你，扣你奖金，扣你钱，医生痛苦，院长也痛苦。政府现在鼓励医师多点执业绕着医院走，医院院长则想办法给多点执业的医生穿小鞋，那医生该怎么办?

所以我建议在医生还是单位人的情况下，效仿新加坡和中国台湾地区的模式，医院和医生摊开了谈。一周4天在单位服务，一天到外边服务，1/4的工资应该对方付，1/4的风险应该对方承担。医院培养了你，不收转会费，最起码也应该有点交易费吧?

医师多点执业中最大的问题就是风险共担。现在中国政府说医生可以自由执业，我最讨厌“自由”这两个字，鼓励多点执业是合理合法的，鼓励医生绕着医院走的路子不对，也走不通。保姆到隔壁家做钟点工，一定要和东家商量好，不然居委会主任再怎么鼓励也是白说。

从古至今医生就是自由职业者

【点评】赵平：多点执业是趋势还是逆流?刚才没有人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其实政府在这个问题上有过一个态度的改变，如果稍微老一点的医生，都应该记得原卫生部部长高强在任时曾经发过一个卫生部的文，严禁医生走穴，彻底封杀了多点执业。

多点执业和走穴是什么关系?多点执业是从法律的角度保障了你到其他医院行医的合法化，不管院长同意不同意，你现在去做这件事，已经不违法了。多点执业和安乐死一样，核心问题都是法律，没有法律安乐死就是谋杀，没有法律多点执业就是违规操作，偷偷摸摸赚黑钱。

多点执业的医生都去哪了?很明确地说，多点执业的医生都去了民营医院。民营医院最大的瓶颈就是没有人才，因此他们也向中央抱怨，“让我们掏钱可以，到哪儿找人?”建宾馆只要找漂亮的服务员就行，但是漂亮的服务员不能做医生，我们的政府就急急忙忙放开了多点执业。

究竟应不应该多点执业，我们以史为鉴。台湾地区有一家医学博物馆，里面有一个“医”字的历史，最早就是一个人戴着斗笠在避雨。《皇帝内经》里的医生就是自由职业，医生本身就是自由职业者。

对于多点执业，我的意见是弊大于利，即便如此还是要去做，不想做也得做。我们为什么要搞医改，为什么要鼓励民营资本进入医疗行业?因为国家掏不起那么多钱，只好把社会资本拉进来。但民营资本不是傻子，他们可能文化水平不高，但比谁都精明。在这种情况下，多点执业是一个大变革、激烈的变革，某种程度上讲是割肉。而这种变革和医生离开一家医院到另外一家医院工作，不是一个概念。